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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英德,北江、滃江、连江是常常被当地人提起的三条大江,除此之外,英德另有集雨面积100平方千米以上的支流16条。据央视消息,受持续降雨和上游来水影响,北江干流水位持续上涨。截至4月21日12时,北江英德站水位34.57米。

  2024年、2022年、2013年、1997年……张林森在英德生活了50多年,每隔几年,水便会上涨,慢慢淹没人们原本生存的环境。和身边很多人一样,他早已习惯了洪水的到来,停水停电、坐船撤离、清理淤泥。

  张林森更早与洪水有关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他只记得被困最久的一次是七天,整个星期断水断电,一切往来被水隔绝,他觉得自己像生活在孤岛《澳门威斯尼斯人网站app》之上,但又觉得恐慌是没必要的,“自然灾害嘛,有什么办法。”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早已摸索出一套生存办法:查收预警短信、提前储备物资、撤出危险区域。他们有时不解,为什么总是这里?

  但生活仍要继续。4月23日下午两点半,英德的居民又收到了广东省预警中心发来的短信:24日夜间至26日,我省将有新一轮暴雨过程,展望未来一周强降水频繁。

  “英德人与洪水战斗的经验丰富”

  4月23日晚,赵宁终于打通了父亲的电话。三天前的傍晚六点多,父亲在英德市大湾镇文化街,电话告诉她,水差不多到门口了。自那之后,两人中断了联系。

  家中母亲已去世,只有父亲一人在家,他们三姐弟没人能打通父亲的电话,只好不停打开手机页面,关注水位有没有再上涨。

  打通电话后,父亲告诉她,水位最高的时候,家里的店铺被淹了一米二三。

  赵宁住在英德市区,4月20日之前她就收到了多条预警短信。她回忆,“4月20日之前,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很大的雨。”4月20日一早,她接到婆婆的信息,“说家里天好黑,好像晚上一样,准备下大暴雨,叫我不要回去了,在市区带好孩子,不要让他们出去。”

  赵宁的婆家也在大湾镇,与父亲只隔一条街。

  婆家和娘家都在镇上做小买卖,货架上摆满饮料、零食和小商品。她的公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给她的父亲打去了电话,电话里说,水位已经超过了警戒线,先搬东西,不然肯定会被淹。

  父亲将一部分货品搬到楼上,实在来不及搬的,“拿白色塑料盒把东西垫高。”抽油烟机被拆下来,搬到二楼。两年前的一场洪水,父亲以为水不会淹没墙上的抽油烟机,但最后,只能又蹚着水把抽油烟机搬上楼。

  任云霄也不得不把家当搬往二楼,一楼厨房有个三开门的电冰箱,“重得不得了”。但任云霄心疼,只能和妻子两人把冰箱抬到了二楼。

  他做好了准备,水如果上了二楼就“坐船跑人”,但他仍然担心,万一水漫上二楼,“我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到二楼,要是还来怎么办,不就前功尽弃了?”他不时点开广东省水文局发布的预警信息,水位一高,“我就心慌。”

  为了应对停水停电的问题,任云霄提前在水塔中灌满水,又把两个车载电池搬到二楼。为了省水,他不敢再每天洗澡。

  2013年,任云霄的一辆电动车、一辆摩托车都在洪水中报废,这一次,他希望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英德市老湖边旧村,吴满亭的外公家一楼整层被淹,空调、冰箱、沙发,这些在2022年洪水后新添置的大件家具、电器没办法转移,全被浸泡在水里。

  “英德人与洪水战斗的经验丰富。”吴满亭说,刚收到预警时,外公将轻便的家具电器、祖宗牌位搬到二层,“打算先观察一下,进村有一条路,路两边是农田,如果水还没有淹上那条路,一般村民们不会走。”

  但水位很快上涨,外公喊来村里的救援队,准备好基本的衣物,坐船转移到了市区。

  村子里也还有守在家中没有撤离的人,“一般自家房子有四楼五楼,就会待在家中。” 也有固执的老人不愿离开,“他们想守着家里的东西,洪水来了,把家当再往上搬高一点,除非有生命危险。”

  洪水记忆

  年过五十的张林森自小在英德长大,毕业后,他一直在浛洸镇初级中学任教。大大小小被困洪水的经历,他早已忘记具体的时间和月份。

  年幼时在村里,看着脚下的水一点点上涨,身边的大人在愁吃喝的物资,张林森却觉得兴奋,尤其是救援人员乘风破浪地赶来。长大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还好没有遇到危险。”

  工作后,张林森身上的担子变重了。上涨的江水不时来袭,他和同事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学生们的安全。有一年,大水将学校的围墙冲断了一百多米。但好在学校地势较高,孩子们没有因洪水而遇到危险。

  张林森说,一般来说,学校会在教育局的部署下做好避险,有时候会放假,物资也会提前备好,学校附近的水塔可以保证用水。

  事实上,每当洪水退去,清淤、消毒等善后工作是他们最需要处理的事情。过去,会留下满地淤泥,车、桌椅、衣物等。张林森说,浛洸镇前几年搞了防洪堤,对清淤重建有一定效果。现在水退去之后,垃圾没有原来那么多了。

  洪水也几乎没有从吴满亭的记忆中消退过。最近的一次是2022年,他记得,7月初,他从大学所在的城市肇庆自驾回家,一路山体滑坡、道路崩塌,积水和落石阻拦了道路。在英德,一段十多公里的路程,不得不绕了一个多小时,家附近的公园几乎整个被泡在水里。也是那一年,吴满亭还记得,有老人已经不得已爬上屋顶,仍然不愿转移。

  那一场洪水之后,他的外公陆陆续续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还帮着外公拉沙子和碎石,铺平家门口的路。

  几乎每个英德人都能说出洪水给他们带来的损失。吴满亭的姨丈,秧苗刚栽上没多久,“田里水淹得像海一样”;吴满亭的舅舅养草鱼,2022年洪水,三亩鱼塘里的鱼跑个精光,亏了十万元;2013年,任云霄做家具生意,仓库和门店里摆满了大件家具,他眼睁睁看着家具从门店漂出来,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一夜回到解放前”,损失二十多万元。

  赵宁的洪水记忆开始得更早。1997年前后,她还在读小学三四年级时,自家的房子只有一层,地是泥沙的,墙面全是红砖没有装修,门也是用一块木板顶着,没有做饭的灶台,只有一个炉子,“母亲需要去外面挑水回来倒进水缸,厨房的窗户没有玻璃,用一张塑料纸盖住,下雨的时候漏雨。”

  洪水到来前,妈妈都会买好一箱面,家里备好米、油、鸡蛋。之后,父母将姐弟三人安置到楼梯处躲雨,两个大人搬东西到楼顶,拿一块塑料布挡着。

  雨下得大时,父母担心水位上涨,不睡觉在楼梯口看着,“我跟姐姐、弟弟三个,就蹲在楼梯口”。

  后来,水位上升得厉害,他们被邻居接到了家里。邻居家有二楼,能在暴雨天气里短暂休息。赵宁还记得,“那时候通信不发达,我们连什么时候会下雨,水位涨到哪里了都不知道,想要邻居帮忙,只能靠喊。”

  那一次,单单等洪水退去,就花了三四天时间。

  为什么是英德?

  英德人会开玩笑将所在的城称为“先浸城市”,他们很多时候不解,为什么又是英德?

  2022年英德洪水时,广东省蓝天救援队队长池翔也来过这里。他说,那次灾情比今年更严重,望埠镇镇政府门口几乎都被水淹了,外围街道的水位大概在一米到一米五,核心区域则基本上房顶都已经没掉了。而今年,核心区域的水位在两米左右。

  池翔说,按照往年的情况,当地人所说的“龙舟水”往往出现在5月份和6月份,7月份由于台风,也会出现灾情。但像今年这样提前到4月份的大水,确实有些意外。

  池翔和队员们也关注过,为什么英德总是被淹。他们打开地图,看到一个周围山地环绕向南倾斜的盆地主体,河流水源广,出路却狭窄,形成易涝的河谷地带。英德临江,一旦洪水过来,就会直冲这里。洪峰流量太大,地势低的地方自然被泡掉。池翔和队员们讨论,觉得这是英德的地理结构所造成的,可能在短时间内没法改善。

  据英德市人民政府网站,英德地区河流水源广,出路狭窄,形成易涝的河谷地带。由于河水的堆积作用,境内普遍分布着冲积平原、河流阶地等堆积地貌。北江、滃江、连江是常常被当地人提起的三条大江,除此之外,英德另有集雨面积100平方千米以上的支流16条。

  “今年4月,是因为有雨团出现,气象原因造成了洪水暴涨。”池翔说,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等到“龙舟水”来临,再次抗击水灾。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大气科学学院国家特聘教授罗京佳表示,根据3月份的气候预测,今年华南前汛期降水比过去30年平均值要多。原因在于,印度洋与西太平洋海温较高,这样就使得我国南海及菲律宾等地区高压较强,之后将水汽输送到华南地区。根据罗京佳预测,未来华南地区仍然有较高的可能性出现强降雨天气。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原副总工程师程晓陶告诉新京报记者,今年粤北地区在4月份就形成强降雨,与全球的气候异常息息相关,“随着全球气候变暖达到既往千年未有的水平,极端天气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增大,不确定性也增大了。”

  程晓陶说,北江其后是否会出现如2022年那样的洪涝灾害尚无法预测,“但如果紧接着再来一场大暴雨,前一洪峰刚走,后一洪峰接踵而来,那对当地将又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有受访者提到,广东英德的洪涝灾害在近十年越来越严重。程晓陶说,从统计上看,洪水灾害会呈现出一个阶段频繁发生,另一个阶段又相对平稳的现象,“比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连续发生了重大水灾,到七十年代之后,有一段时间相对平稳,近十年来,又到了相对集中的时期。”

  另有一种声音说,飞来峡水库影响了这座城市。每当暴雨来临,江水上涨,水库不放闸,水就从沿江的低处开始上涨,涨到西牛镇,就堵塞起来,也影响了浛洸镇等地的水位下降。

  1992年,国务院批准兴建飞来峡水利枢纽,1994年10月18日动工兴建,1998年大江截流,1999年3月30日水库蓄水。据《广东改革开放纪事(上)》,至2007年底,飞来峡水利枢纽运行8年,8年间洪水调度其中拦洪4次,蓄洪5亿立方米,为下游抗洪减灾作出了贡献。

  据广东省水利厅官方网站,2024年4月11日,北江局党委书记、局长张立新主持召开飞来峡水库库区临时淹没补偿试点工作推进会,“会议指出,飞来峡水库库区临时淹没损失补偿试点是飞来峡水利枢纽充分发挥防洪功能的重要保障,是确保北江防洪体系功能充分发挥的重要举措,也是一项重要的惠民利民工作体现,应该高度重视。”

  程晓陶介绍,飞来峡枢纽与北江大堤联合组成北江中下游防洪体系,水库可以起到滞洪调峰作用,使北江大堤可防御300年一遇的洪水,为下游及珠江三角洲提供可靠的防洪安全保障,“飞来峡大坝的修建是为了提高包括广州在内的珠江三角洲的防洪标准,但不能解决上游英德等城市的防洪问题,在库区回水的河段也可能有不利影响。”

  但程晓陶希望能从宏观的视角来分析利弊,他以1915年夏季的洪水为例,那年西江、北江洪水在珠三角遭遇,形成约200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北江大堤全线溃决,广州市被淹7天,珠三角汪洋一片,受灾人口达379万,因灾死亡二万余人。

  在程晓陶看来,洪水的调控能力已经远比过去强了很多,“现在很少有洪水来了汪洋一片的景象”,“过去农村被淹,一年颗粒无收,之后有可能引发饥荒、瘟疫,农民流离失所,要等多年,才能回到过去的正常生活。”现在大水中火车停运、断水断电断网,对社会正常运转的影响,以及对中小企业和集约化农业的影响比过去更大,也对构建防洪安全保障体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救援

  4月23日下午,池翔和队友们还在英德进行救援,信号时断时续,但水位已经在缓缓退下。21日刚刚抵达时,整个城市最低洼地带水深至两米左右,卷闸门被整个淹没,至23日下午,水位已经退到了一米到一米五之间。

  这次是广东省蓝天救援队、开平蓝天救援队、新兴蓝天救援队组成的广东省蓝天救援党员先锋队,池翔作为领队,一共30人、6艘船一同前往英德。

  4月21日晚上,他们抵达英德的望埠镇,直到次日凌晨才结束救援。这里的村庄所在地地势低洼,池翔和队友们负责转运老幼病残这四大类人群。

  江水随着雨水的落下逐渐上涨,直至倒灌,但好在后几天没再下雨,给救援和转运营造了比较好的空窗期。池翔等人乘船送药,进出都非常顺利。他们开着橡皮艇从主干道的大马路出发,底下的螺旋桨仍能正常运作。但开船回来时,能感觉到螺旋桨在刮地,说明水位明显在下降。

  然而从22日下午开始,新一轮的强降雨来临,水位下降缓慢了些许。

  救援仍在继续,根据水流的情况,如果水位退了,他们就往下游再走近一些。截至目前,广东省蓝天救援党员先锋队一共转了三个地方,望埠镇、浛洸镇和飞来峡。

  村民们看到救援人员,会帮助指明方向,告诉他们哪里有病人,哪里有更需要尽快照料的人。

  也许是因为有了常年抗洪的经验,池翔能感觉到,今年政府的预警工作做得更好。在洪水来临以前,相关部门就已经对危险区域进行了排查,组织了转移和安置。至于留下来的人,网格员也逐家逐户进行登记,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去主动联系一下他们,送一些物资进去。

  等救援队到了,网格员和应急办的办事人员也主动沟通。在浛洸镇,池翔和队友们只需要15分钟,就可以了解到当地的人员情况,直接投入救援。根据任务的不同,每艘船上都配备了一名当地的向导,引导着队员们完成救援工作。这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我们带着救援技术来,当地政府做好人员介绍。”池翔说,这种对接的顺畅,让救援变得非常默契,仿佛双方事先彩排过一样。

  当地人早已对防灾御灾有了经验,他们习惯了与水为邻,大多做足了准备,早早地储备好水和食物。没有人争先恐后地上船,也没有人哄抢物资,见到救援人员也不像2022年时那样欣喜若狂,看到救援的船只开到身边,上下左右的人们都指向另一个窗户说,“哎!就是这家有病人。”

  等待救援的人,往往是突发疾病的老人和小孩,池翔说,比如小孩出水痘、发高烧,马上要送医院的。

  断水断电超过48小时,心理上承受不住的人也急需转运。池翔乘船进入灾区,有时能听到村民的喊叫,还有人尝试着往楼下扔东西,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有着11年救援经验的池翔明白,长时间在灾难中被困的人们,心理压力巨大,需要格外关注。

  截至4月23日,他们转运了200多个人。队伍计划于4月24日撤回,池翔说,接下来的时间,他和队友们将回去好好休整和提升。他们猜想,可能5月和6月还要再去英德救援。

  “有生之年不想再看见洪水了”

  4月22日凌晨,雨短暂停了,赵宁的父亲在电话里告诉她,房子在当日凌晨已经清洗过一遍,“搬东西还不累,最累的是一个人洗房子,到处都是泥”。

  赵宁记得记忆中洪水退去的味道,“夹杂着一股腥味”。清理后,街道上仍然有不少泥沙,提醒着人们,洪水曾经来过。

  任云霄和妻子也在彻夜清洗房子,“洗到早上五点多,腰酸背痛,身心疲惫。”

  “每家每户都好像过年那样热闹。”任云霄尽量用诙谐的语气讲述这两天的经历,“苦中作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云霄庆幸自己家种的砂糖橘果树在山上,未受洪水影响。

  张林森说,恰逢周末,学校放假,学生们躲过了大雨和江水上涨的时候。4月24日,学校恢复上课,109位老师到岗,第一项工作也是清淤。

  张林森周边的人,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他说今年有了预警短信,政府也早早做好宣传,该搬离的人早已搬离,水和物资则是大水来临之前,家家必备的东西。据他观察,今年街道上水淹车的情况都变少了。

  但赵宁的父亲并没有打算把二楼的东西搬下来,他担心之后仍有暴雨。任云霄也不打算把冰箱搬下来,“‘龙舟水’都还没来,后面肯定还有。”

  赵宁没有经历过这么早的暴雨,“以往都是6月份左右。”在赵宁的印象中,这几年,发洪水的频率要比小时候高很多,“而且还淹得更高”。

  每个夏天都要悬着一颗心,吴满亭说,家里人不是没想过直接到市里住,但经济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家里人希望能在农村种点东西,有些收成。”

  外公种了很多年龙眼,四五年前,又新种了番石榴,一年中,龙眼能收获一季,番石榴果期长,能从春天采摘到秋天,忙过一年,到手能有一万多元。

  两个月前,他们刚刚收获了一批番石榴,这次洪水过来,果树被淹,“不知道后面好不好出果。”

  任云霄也想过搬到市里,“有条件的肯定不愿意在这里生活,经常发洪水,很烦的一件事。”但是,“停车费物业费,哪里都需要钱”,他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孩子,要为孩子的未来考虑。

  “无论怎样,这里都是自己的家乡,有感情,虽说经常发洪水,有钱的人都跑大城市买房定居了。但是人对土生土长的家乡都会有种情感的。”赵宁设想过,等到年老的时候,总是会想要回到家乡的。

  水能成为灾祸,也能成为村民们趁手的工具,吴满亭说,北江就在村子的东南面,农田灌溉水渠的水就从北江引来。

  在这座被洪水数次造访的村庄,有吴满亭珍贵的童年记忆。春天,他闻过雨后清新空气;夏天,外公曾带他到北江边游泳,去水塘里摘莲子吃,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到蛙,大只的留给自己,小只的抓来喂鸡;秋天,他收过稻谷;冬天,拿着铲去田里挖田鼠、冬眠的蛙,大人们烧火,孩子们等着吃香喷喷的烤红薯。

  与洪水有关的记忆也浸染了他的童年,警报会在雨季响起,他和家人们坐船撤离,远处的一块浮木上落了一只超级大的蛙。

  但现在,吴满亭说,“可以的话,有生之年不想再看见洪水了。”

  (任云霄、张林森、吴满亭、赵宁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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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潘岳 【编辑:阿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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