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彭晓玲 后歆桐
[ 当下,也有学者从宏大叙事中抽身,转而关注历史的微观之处。但包刚升说,他一直关心的都是“大问题”。以《抵达》为例,他定下这个题目后就在反复思考,怎样才能把5000多年的政体演化史说清楚:“什么样的理论框架可以统摄相关研究?” ]
做了十多年政治学研究的包刚升观察到,曾经冷门的政治学,在受到越来越多关注。
今年暑假,他的新书《抵达:一部政治演化史》问世。这本书用演化论的视角,关注几千年来人类政治变迁的基本脉络。全书分上下两册,厚达700多页,花了十年时间酝酿,两年多时间写作,是迄今为止他篇幅最长的一部著作。在碎片化阅读占据更多人大把时间的自媒体时代,完成如此“大部头”,需要足够的勇气。
《抵达》上市3个月,读者在豆瓣网上打出高分,还写下300多条评论。北京某著名高校的校友会也联系过来,一下买了700套,给校友们阅读。
在B站上,包刚升的各种讲座和讲课视频一直被人自发上传。与全网流行的短视频不同,讲座视频普遍时长一小时以上,全是“大国转型”“现代化”之类的宏大话题,点击量却都过万。其中一场解读2020年美国大选的演讲,近两个半小时,8万多名网友观看。接受采访的前几天,同样也是在复旦大学文科楼的办公室里,B站相关团队的负责人正式登门拜访,邀请他去开通视频公开课。
“公众对政治的感知度提高了。”包刚升微笑着说。出现在公共场合时,他总是西装革履,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气质沉稳、严谨,契合公众对“政治学”的想象。包刚升是这几年来“出圈”的政治学学者之一,但他认为,自己的公众影响力远不及清华大学刘瑜和华东师范大学刘擎这两位同行。
“中国发展到这个阶段,在很多方面都会越发受到国内外政治和政策的影响。”包刚升解释,比如中美关系以各种方式影响到很多产业,俄乌冲突影响到粮食、能源等问题,正在进行时的巴以冲突导致与以色列有贸易往来的中国公司的进出口难度增大……所有这些看似遥远而宏大的政治学议题,在时代掀起的惊涛中层层扩散,最后触及涟漪的普通人,也能直接感受到政治温度的细微变化。
不过,在《银河彩票》2015年出版的另一本学术畅销书《政治学通识》后记里,包刚升却有些忧虑。“中国社会中政治学常识相对匮乏”。
“过去人们对政治学有很多误解,一是认为就是宫廷政治,比如看了《汉武大帝》《大秦帝国》《康熙王朝》等宫廷题材电视剧后,觉得那些内容就是政治学。另外就是觉得政治学主要跟思政、宣传有关。”包刚升说,其实政治关乎的是政治权力在不同个体和群体之间的分配和分享,这非常重要,也与每个人密切关联。“更宽泛些来说,就是一个社会成员应该在一种什么样的秩序当中生活,应该构建一种什么样的政治秩序,应该过一种什么样的公共生活。”
当下,也有学者从宏大叙事中抽身,转而关注历史的微观之处。但包刚升说,他一直关心的都是“大问题”。以《抵达》为例,他定下这个题目后就在反复思考,怎样才能把5000多年的政体演化史说清楚:“什么样的理论框架可以统摄相关研究?”
包刚升的办公室里有一面堪称气势恢宏的书墙,6米多宽、8层高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约2000本书——这只是藏书的一部分。他在再次阅读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时得到启发,决定以演化论作为分析政治变迁的视角。“因为演化论不是一种单一理论,而是一个分析框架,可以像工具一样去框定我要研究的议题范围,而且还有相当强的包容性,可以适应多样化的议题。”
1976年9月,包刚升出生在浙江海宁,“是改革开放同时代的人”。不过回忆往事时,他很难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从中学开始,就和大多数喜欢数理化或武侠小说的同龄男生不一样,“隐隐关注的是一个落后国家怎么能够实现现代化这样的问题”。那时,有同学还调侃他“怎么喜欢说大道理”。
1995年,包刚升以全省文科第六名的成绩考入北大经济学系,毕业过了些年,再次回到北大,改为研究政治学。之所以换专业,是因为他意识到,经济的发展或停滞、繁荣或衰败,背后都有政治这只“看得见的手”在起作用。“我想去解释政治如何影响到一个国家的经济、一个国家的现代化。如果政治的逻辑没有被解码,经济问题恐怕也很难解决好。”
包刚升说,他对学术生涯的考虑“基本上还是比较理想主义的”。不管是新出的《抵达》,一版再版的《政治学通识》,还是已出中英文版的《民主崩溃的政治学》等著作,多年来,所有的研究和写作,全都指向这个他最为关心的“根本性问题”。
责任编辑:李桐